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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为什么在古代军事中的地理位置如此重要?

相关问题: http://www.zhihu.com/question/24065801 刚刚看到亲王的回答,试着模仿亲王的思路分析一下徐州。然后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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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的军事地理形势比较独特。


宏观。历史上,徐州地处关洛(传统政治中心)、幽燕(北方边疆政治中心)、江南(财政支柱)三个重要地区的连接部,徐州到西安、北京、上海是等距的,这个位置实在关键,谁占谁得优势,参考刘裕北伐诛秦灭燕,一打二毫无压力,南朝的顶峰…淮海战役、辛亥革命北伐、蒋介石北伐这些也不用多说。

微观。徐州城地处于一个小盆地中,天然的筑城之地。这种地形在中原地区是绝无仅有的。考虑到历史上黄河泥沙的淤垫,1000年前的徐州城地面比现在低十余米,城市周围的山丘比现在的更显陡峻,整个城市就是坐落于峰丛中的河畔,形势非常险要,远非今日较平衍的地形可比,防御非常便利。守城者可以凭借汴泗河道补给长期坚守,因山河之限,大兵团又很难在城外集结布阵,难以对城市造成威胁。综观整个北方,特别是在黄、淮、海等水系不稳定区域内。大多数古城都因为天人因素(河道变化、战争和政治等)迁徙过城址,长安、洛阳、开封、北京、安阳、太原………而徐州从不迁址,黄泥盖了一层又一层,城下有城,自西周至民国共十一层!小盆地地形是很重要的因素。

徐州城外有汴水、泗水两条河流交汇南流。历史上,这两条河流即便是长期受到黄河侵夺,由于徐州周边山地的限制,其河道也一直非常稳定,汴水自西来,泗水自北来,在徐州城东北角交汇南流,在有文字记载的两千多年建城史中从未改变,这在华北的河流史上也是罕见的。

这两条河流,既是护城河,也是具有全局性意义的航道,使徐州更加易守难攻,更增加了徐州的航运价值。元明时期途径徐州的运河就是借道汴水和泗水河道的。简要来说,沿着泗水可以北上齐鲁,元代以后可直达幽燕京师;沿着汴水可以南下淮扬吴越,西进汴洛关陕,南北朝时期,相关战例非常多…

有知友说,徐州被攻克n多次,应该是易攻难守才对……如果把古代徐州城抵挡住的军事进攻次数和徐州城被攻克的次数比一比,易攻难守之说是靠不住的。

贴一段明朝人对徐州军事地位的论述吧,看看是怎么个易守难攻的地方。摘自《徐城不宜迁六议》,当时徐州刚被黄河淹没,官民集资迁城,被一个给事中上了这道奏议叫停,奏议从河防、漕运、仓库、战守、民生、区划、成本等几个方面论述了徐州城维持原址的必要性,堪称是对徐州城市地理区位的完美总结,宥于篇幅,本文只引与战守相关的内容……

徐城三面阻山,一面临河,南引邳宿,北控兖济,西扼汴泗。一泻千里之势,以保障江淮险要之设旧矣。金陵恃徐为南北咽喉。且黄河自西而东,闸河(即运河)自北而南,皆合于徐城之东北而下。城阻河势,河阻城势,居然一重镇也。如近岁莲妖(白莲教匪徐弘儒)发难,环攻浃月而不得渡,以故河南江北得免于难。傥道镇远移,余孳窜伏,而无厄要以限之,无地方官督率居民以捍之,万一奸宄不测乘旧城之虚而据其内,是又藉寇以窟而自失其天造地设之险也。

意思不难懂,大意就是说,徐州这个城址太关键,如果把城迁走了,万一有反贼在这里安营扎寨就麻烦了,所以哪怕被黄河淹了,徐州也不能迁城。。。。想想看,城旁边就是黄河大堤,还是京杭运河的航道……真遇到什么任性的反贼,后果不得了。。

值得一说的是,汴水(黄河夺淮河道)、泗水虽然到近代都干涸了,但京沪、陇海铁路就是在古河堤上铺就的啊~~有异曲同工之妙有没有,这就叫历史的回响。

总结一下,徐州地处南北扼要,自古为用武之地。城市周围稳定的山、水环境造就了徐州易守难攻、水运便利的天然优势,使之成为兵家所必争之地。

编辑于 2023-12-10 15:44

去过徐州的朋友多有这个困惑。徐州无险可守,为何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里其实有两个认知误区。

第一,历史上的徐州并非无险可守。

第二,即便战术层面无险可守,依然可以成为更高层级的必争之地。

南宋之前,黄河流域比淮河流域重要,淮河流域又比长江流域重要。华北平原长期是核心生产区和核心文明区。这个平原,大致可以看做是一个三角形。它的一条边是海洋,一条边是燕山-太行山脉,还有一条边则是东南丘陵与长江水系构成的混合边界。

西安、北京、南京,就是这个三角形的三个端点,既是中原文明经略周边高地的前沿,又是周边势力问鼎中原低地的入口。所以,古往今来,无数重大战略事件,都是在这三个城市之间展开。绝大多数王朝的首都,都是在这三个城市之间流转。

徐州作为北京与南京之间最重要的战略据点,自古发挥着重大作用。

这又可以从如下三个角度进行理解:

首先,徐州是战略交通枢纽。

华北平原的一大半是在黄河与长江之间,中间被淮河分开。

黄河与淮河之间自古就有多条天然水道相连接,再加上人工运河,就成了当年最四通八达的交通网。淮河与长江之间虽然没有天然水道联通,但借助于一代代的人工运河工程,也实现了联结。

这就使得黄河、淮河、长江,共同构成了一个紧密的战略要区.黄河与淮河的联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要远比淮河与长江的联系更密切、更重要。

徐州在南宋黄河大改道之前,既是陆上驿道的枢纽,又是水运的枢纽,联通黄、淮,东临大海,西接中原。南北朝隋唐时代尤其重要。正如严耕望前辈指出的那样,当时海岱之间有两条最重要的军事干线,西线以彭城(铜山)为枢纽,东线以下邳(邳州)为枢纽。二者既控制陆上交通线,又控制水上交通线。彭城是泗水、汴水(古猚水)的交集,下邳是泗水、沂水的交集。铜山、邳州至今仍是徐州下属区县,可知徐州正当要冲。三国名将吕蒙说徐州是“许、洛襟要”;南北朝时王玄谟说“彭城要兼水陆”。都是立足于此。

谁控制了徐州,谁就掌控了这个战略交通网。是北上黄河、南下淮河、西出中原的枢纽。

其次,徐州又是一个重要的资源控制点。

直到北宋时期,徐州地区都是非常重要的农业产区,“良田十万余顷,水陆肥沃”。又有优越的水利环境,“足以溉灌”,“兴置屯田,资粮易积”。直到北宋时期,这里依然是“土宜菽麦,一熟可资数岁”。而且民风彪悍,长期是优质兵员的提供地。在农业文明时代,有土有田,有粮有兵。是资源竞争的必争之地。

曹操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利用刘备、吕布、袁术、袁绍之间的矛盾,以徐州争夺战为焦点,联此制彼,逐个击破。在海、黄、淮之间,屯田养士,奠定了霸业的基础。最终打败河北袁绍,成为汉末群雄中的No.1。

第三,徐州城本身长期是战术攻防要点。

“彭城险固,繇来非攻所能拔……为必争之地。”

——南梁·顾野王

南宋之前的徐州地区,外围地势起伏较大,多山、多河流,非常适合打防御战。徐州城本身更是坚固无比,是黄河与淮河之间最重要的一个人工军事要点。其得失对双方影响极大。南北朝时期的东部战线,绝大部分的战斗是围绕着徐州展开的。

直到北宋时期,苏轼依然评价徐州“为南北襟要”,是首都开封以东各要点的“安危所寄”。苏轼笔下的徐州,外围地区北东南三面是山,只有西面较为平坦。“西走梁、宋,使楚人开关延敌,真若从屋上建瓴水也”。徐州城西北东三面环水,只有南面通联陆地。但又有险要的戏马台扼守要道:

“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筑战守之具,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千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能取也。”

综合以上三点,就会发现,徐州在宋之前是黄、淮之间重要的战略支点。只有控制了徐州,方能攻防两便。退可以屏障两淮,进可以北上幽燕、西出中原。反过来,如果徐州失守,两淮就要面临严峻的国防压力。北朝则可以立足徐州形成强固的南下基地。

所以,唐代名臣李泌才说:“若失徐州,是失江淮。

因此才有了守江必守淮、守淮必守徐的格言。强调的就是淮北、淮南、江南是一个完整的战略区域。动一环则必然影响下一环。这就是为什么宋陈无己说:“彭城之地,南守则略河南、山东,北守则瞰淮、泗,故于兵家为攻守要地。


PS:

宋之后,徐州地位下降,是因为:

(1)北宋黄河频繁决堤改道,将黄淮区冲击得支离破碎。黄淮区的资源价值直线下跌。

(2)南宋初期,黄河改道,直接夺淮入海,造成黄淮区大大缩小。

(3)从南宋到明清,黄河一再改道,淤没了一座又一座的徐州城,硬性改变了徐州的地势地貌。古泗水和古汴水也消失无踪。曾经的险要之地变成了无险可守的一马平川,十万良田一度变作黄尘之地。这就是大自然的沧海桑田。从而让后人忘记了,历史上的徐州地区,恰恰曾经既富庶又险要。

受此影响,从南宋到晚清初期这段时间内,徐州的战略地位大大缩水。

但是,为什么后来徐州又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呢?

这是两方面的原因共同决定的:

第一,黄河改道引发地理区划的再调整。

咸丰五年(1855年),黄河再次改道,由南入黄海变成北入渤海。黄淮区的范围重新扩大。

第二,铁路的出现引发战略交通线的重组。

直到今天,铁路依然是陆上大宗物流的主要手段,是大兵团作战的战略交通线,内燃机机动和航空机动均无法撼动铁路的这个地位。铁路也因此成为全球化时代,陆权大国与海权大国相抗衡的战略平衡器。美德俄三强皆赖此而兴。

徐州作为陇海线与津浦线的交汇点,再度满血复活,重新成为战略枢纽。

唯一的缺憾在于,徐州的地势依然如故,再无法找回曾经的险要。受此影响,近代围绕徐州的争夺战,很少有关键战斗打在徐州本身,而是在外围进行机动作战。中日之间的徐州会战,国共之间的淮海战役,都符合这一原则。而这又是技术与自然双重变化互动的结果。

这就使得今天的徐州,成为了一个较为特殊的兵家必争之地。也使得纯战术思维者难以理解,无险可守的徐州为何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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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鼎杰,喜欢做白日梦的历史拓荒者。著有《二战大牌局:七强国的战略博弈》、《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当天朝遭遇帝国:大战略视野下的鸦片战争》、《李鸿章时代》。策划:《地缘战略经典译丛》、《二战东线文库》。

更多讨论,欢迎关注微信公众号:王鼎杰战略智库(ID:Strategic-Thinktank);微博:王鼎杰。

编辑于 2018-12-10 22:51

徐州的军事重要性在不同的时代体现在不同的方面。中古时期因为汴河漕运的影响,徐州才会被设置为武宁军,后世称之为雄藩,具有相当的军事重要性。唐廷试过取消徐州的军事重镇地位,但“武宁废节”的结果非常严重,最后也不得不恢复为感化军节度使。事实证明,只要北方的政治中心还需要从南方搜刮粮米钱帛,徐州就必须是重镇。

贴一篇读书笔记,原文两万字,名《徐州往事:徐泗、武宁和感化》。超长文预警。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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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徐州:汴河与漕粮的枢机

迁延八年的安史之乱终于平息,帝国如同一个缠绵病榻沉疴已久的病人,虚弱极了。曾经一片富庶繁华的中原州郡,如今荆棘丛生人烟凋零。财税收入大不如昔,剧增的开支却尾大不掉。帝国君臣面对可怕的账单,不知作何感想。

历史证明,政治中心无法孤立的建立在经济被严重破坏的地区。戎人破坏了丰岐,平王便只能东迁洛邑。董卓摧毁了三辅,献帝也只好东迁许都。具体到唐帝国自己的历史中,关中的富庶程度早就无法支撑长安作为帝国京都。高宗一次次的带着朝廷去往洛阳“就粮”,天后武氏更是将洛阳定为神都。而今的境况连高宗天后时也不如,按照经验,天子大概就要带着朝廷迁往那些未被破坏的地方了。

问题在于,安史乱军八年间纵横大河南北,荡覆东西两京。无论是平王去过的洛阳还是献帝去过的许昌,此刻都只剩劫灰余烬。而最近的富庶之地竟然远隔山海之外,在长江下游地区的江淮、两浙。虽然这些遍布河渠之地听起来就很有油水,但要将帝国京都一口气迁到江南,未免也显得太有魄力了。

唐帝国选择了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道路——让经济中心和政治中心分离。这样的战略简单的说,就是让未经破坏的南方作为勤劳的奶牛,产出粮米钱帛,送到长安喂饱帝国政府。东南民人各尽所能,西北官僚各取所需,岂不美哉。

这策略只有一个问题,粮米钱帛必须运输。唐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前隋用整个帝国为代价为后来者修整挖掘了一条大运河。这运河自浙东的杭州起,穿过太湖平原到淮南的扬州,称为江南河。再从扬州到淮安,沟通长江淮河两大水系,称为邗沟。帝国南部的财富借以汇聚到江北的扬州、宿州后,经汴渠进入黄河,最终转运入长安。

诗人皮日休《汴河怀古》中说: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他说的没错。后世的历史学家认为这汴河正是唐帝国的命脉。而淮水汴河流经的徐州、泗州、宿州、濠州自然便是这命脉上的枢机。

这片土地的重要性在最初并没有被意识到。安史大乱后那些年的帝国天子与中枢宰臣之间谁也没处理这些后人眼中的天下大事。据《新唐书·卷第四十一》:

中官鱼朝恩方恃恩擅权,代宗与宰相元载日夜图之。及朝恩诛,帝复与载贰,君臣猜间不协,边计兵食,置而不议者几十年。

权力不会真空。如果天下是一盘棋的话,那么执白的帝国天子应该会惊恐的发现,即使执黑之人已经死去,但棋盘上已经落下的白子却逐渐暗淡,颜色逐渐灰黑。平卢李正己、魏博田承嗣、成德李宝臣、汴宋田神功、相卫薛嵩、永平令狐彰、山南梁崇义、淮西李忠臣、幽州李怀仙……一个个桀骜不驯又矛盾重重的藩镇散布在四方,再也没有人能够控制住他们。

大历十一年,汴宋乱后,大错终于铸成。天子诏令淄青平卢节度使增领兖、郓、曹、濮、徐五州之地,徐州就此正式落入了跋扈不恭的平卢李正己之手。泗州则归于永平令狐彰管辖。汴河,帝国命脉流经之地竟然落入藩镇之手,这实际上意味着帝国再也不可能对藩镇动武。毕竟一旦开战,藩镇就会卡死运河上的漕运,让孤悬西北的帝国朝廷再也吃不到江南的漕粮然后不战自溃。

大历十四年,代宗皇帝驾崩,太子李适即位,后世称为德宗。德宗和他的父亲不同,他不愿如父亲一般对关东藩镇好颜姑息。建中二年,因河北成德镇的继承问题,帝国天子对成德和魏博开战。平卢李正己兔死狐悲,不愿按诏令对成德魏博开战,又畏惧唐廷,不敢公然叛乱。据《旧唐书·卷第七十四》:

…移兵屯济阴,昼夜教习为备。河南骚然,天下为忧,羽檄驰走,征兵以益备。又于徐州增兵,以扼江淮,于是运输为之改道。

老狐狸骑在墙上,摆开招式准备对抗天子的征伐,同时派兵截断帝国漕运。他和山南东道节度使梁崇义按计划,分别卡死了徐州的埇桥和襄阳的备用路线,以此胁迫朝廷让步。据《资治通鉴·唐纪第四十三》:

李正己遣兵扼徐州甬桥、涡口,梁崇义阻兵襄阳,运路皆绝,人心震恐。

如果藩镇一方能一直卡住运河和襄阳水道,德宗就应该罢手认输。平卢和山南东道有很努力的去截断漕运,但帝国的反击随即到来,天子诏令淮西李希烈,率军在几个月内就攻破襄阳杀死梁崇义,恢复了襄阳的转运通道。

襄阳打通之后,运河这边也在好转。德宗任用的濠州刺史张万福非常得力,几乎是凭一己之力恢复了运河的通行。据《资治通鉴·唐纪第四十三》:

江、淮进奉船千馀艘,泊涡口不敢进。上以和州刺史张万福为濠州刺史。万福驰至涡口,立马岸上,发进奉船,淄青将士停岸睥睨不敢动。

建中二年七月间,平卢李正己病死,德宗同样拒绝了其子李纳的继承。淄青平卢节度,控制十五州的巨大藩镇终于再也无法骑墙,对长安开战。徐州是平卢军手中几乎最重要的筹码,可这筹码在战争一开始就出了问题。这惊心动魄的故事同样记录在《资治通鉴·唐纪第四十三》中:

徐州刺史李洧,正己之从父兄也。…举州归国…遣摄巡官崔程奉表诣阙,且使口奏,并白宰相,以“徐州不能独抗纳,乞领徐、海、沂三州观察使,况海、沂二州,今皆为纳有。洧与刺史王涉、马万通素有约,苟得朝廷诏书,必能成功。”程自外来,以为宰相一也,先白张镒,镒以告卢杞。杞怒其不先白己,不从其请。……李纳…攻徐州,李洧遣牙官温人王智兴诣阙告急。智兴善走,不五日而至。上为之发朔方兵五千人,以朝臣将之,与洽、环、澄共救之…魏博、淄青军解围走,江、淮漕运始通。

徐州刺史李洧作为平卢节度使的血亲,竟然决定倒戈归国。他派遣亲信向天子和宰相报告了此事,所提条件也很简单:用诏书授权李洧在徐州担任观察使,管辖仍在平卢军控制下的海州和沂州。那么徐、海、沂三州就能顺利地脱离叛军。向朝廷汇报此事的徐州巡官崔程到了长安,他搞不清楚官场那些蝇营狗苟,想来宰相们都是一心为国,找谁汇报都一样。于是他随便找了个张镒汇报了此事,张镒则将此事通报给了另一个宰相卢杞。对于卢杞而言,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李洧不先告诉我卢杞就是跟我卢杞过不去,跟我卢杞过不去自然我卢杞也跟你李洧过不去。

观察使,又称廉察。通常以藩镇会府的刺史兼任观察使,管辖藩镇管内各州,又根据所管大小,兼任节度使、团练使或防御使,即为藩镇。李洧没有拿到观察使的任命诏书,他只拿到了一个招谕使的临时职衔,帝国则失去了和平夺取徐、海、沂三州的机会。徐州归国的消息传到藩镇一方,平卢的反击随即到来求救的信使五天就从徐州跑到长安,帝国朝廷如梦初醒。德宗把手中全部筹码扔到了徐州战场上去救援李洧,甚至有些救兵装械不全形同乞丐。激战之后大破叛军,徐州最终解围,江淮漕运才勉强打通。

从后来的记录来看,李洧关于海州和沂州的规划很可能是可行的。帝国的淮南军后来攻击海州和沂州,两州一触即溃。官军临城则开门投降,海州和沂州很可能早就被李洧做通了工作。因此,徐州设立观察使管辖海州沂州,从而升格为藩镇之事的可行性是相当高的。我们有理由认为卢杞的一己之私改变了徐州的历史。

李洧的意见说,徐州无力独自对抗巨大的平卢,必须建立藩镇才能保护运河。事实已经证明,大历年间将徐泗拆分后分配给平卢军与永平军的做法是错误的,运河的安全无法寄希望于外部藩镇。平卢军这样的巨型藩镇本身就是对运河和漕运的威胁。而永平军和淮南军的故事则证明了即使忠于朝廷的临近藩镇也无法保障运河。

永平军节度使李勉是纯德君子,在这场大乱中自然是同叛乱藩镇战斗不休。帝国对李勉也寄予极大期望,但这超出了永平军的能力。它向东无法消灭平卢军这样的巨型藩镇,向南也无法压制叛乱后横行江汉之间的淮西军。在《旧唐书·卷第八十一》李勉自己的传里,委婉的记录了帝国战略的破灭:

四年,李希烈反,以他盗为名,悉众来寇汴州。勉城守累月,救援莫至,谓其将曰:“希烈凶逆残酷,若与较力,必多杀无辜,吾不忍也。”遂潜师溃围,南奔宋州。诏以司徒平章事征。

建中四年汴州失守,永平军瓦解。徐州附近仍忠于朝廷的藩镇就只剩下扬州的淮南军。但淮南军的表现甚至还不如永平,节度使陈少游毫无战果。夺取的海州沂州,又被平卢军轻易夺回。战力低下倒其次,陈少游本人的立场也很可疑。据《太平广记·卷二百三十九》:

德宗幸奉天后,遂夺包佶财物八百万贯。复使参谋温述,送款于李希烈曰:濠、舒、庐等州,已令罢垒,韬戈卷甲,伫候指挥。后銮舆归京,包佶入朝,具奏财赋事状。少游上表,以所取财,皆是供军费用,今请据数却纳。乃重征管内百姓以进。

运河运的就是转运使包佶手中这八百万贯。如果运河断绝,堆积在扬州的财物就是淮南节度使嘴边的馅饼。因而指望淮南军去捍卫徐泗这样的运河枢纽无异于黄鼠狼看鸡。事实上,对于运河的保护,据《资治通鉴·唐纪第四十六》,淮南军的表现甚至不如离得更远,位置上更靠南方的镇海军:

韩滉遣其将王栖曜将兵助刘洽拒希烈,栖曜以强弩数千游汴水,夜,入宁陵城。明日,从城上射希烈,及其坐幄。希烈惊曰:“宣、润弩手至矣!”遂解围去。

对长安而言,徐州必须有一个强大而忠诚的藩镇才能保障运河和漕运。看破了这一点的枢相李泌告诉德宗皇帝:

李泌言于上曰:“江、淮漕运,自淮入汴,以甬桥为咽喉,地属徐州,邻于李纳,…若李纳一旦复有异图,窃据徐州,是失江、淮也,国用何从而致!请徙寿、庐、濠都团练使张建封镇徐州,割濠、泗以隶之。复以庐、寿归淮南,则淄青惕息而运路常通,江、淮安矣。…”

帝国朝廷最终做出了无法回避地选择:在徐州、泗州、濠州设置新的藩镇,让他自己保卫自己。他们选择的人选是张建封。

二、徐泗:从建镇到雄藩

建中年间的战乱愈演愈烈,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连天子都被迫离开了长安龙庭。最终德宗皇帝下诏罪己,罢手停战。在这场大乱中,藩镇攻击的重点始终不离运河。《资治通鉴·唐纪第四十八》中记录了被战乱干扰的漕运对长安的影响:

关中仓廪竭,禁军或自脱巾呼于道曰:“拘吾于军而不给粮,吾罪人也!”上忧之甚,会韩滉运米三万斛至陕,李泌即奏之。上喜,遽至东宫,谓太子曰:“米已至陕,吾父子得生矣!”时禁中不酿,命于坊市取酒为乐。又遣中使谕神策六军,军士皆呼万岁。时比岁饥馑,兵民率皆瘦黑,至是麦始熟,市有醉人,当时以为嘉瑞。人乍饱食,死者复伍之一。数月,有肤色乃复故。

长安禁军断粮,几乎哗变。德宗忧心如焚,对太子言不得生。如此困境只能依赖镇海军节度使韩滉从润州运来的漕米。运河再也不能出问题了。有鉴于此,贞元四年,德宗皇帝诏令,将泗州与濠州划给徐州管辖,自成藩镇。以张建封为徐泗濠节度使。

张建封其人的故事颇为传奇。他的父亲是在安史之乱中刺杀反贼的侠客,他本人则游历天下,在各地军府多有历练。大历年间,张建封在河阳军做判官,被府主马燧推荐给朝廷。

仿佛徐州故事中的人都和卢杞有些缘分。朝廷对张建封的重用被卢杞作梗,改为外放远方。但也正是卢杞的惦记挽救了张建封的前途,《新唐书·卷第八十二》中的故事非常戏剧性:

杨炎将任以要职,卢杞不喜,出为岳州刺史。李希烈既破梁崇义,跋扈不臣,寿州刺史崔昭与相闻,德宗召宰相选代昭者,杞仓卒不暇取它吏,即白用建封。

天子得到奏报,淮南治下的寿州刺史竟然和反迹渐明的淮西李希烈有所勾结,召见宰相讨论换人。卢杞满脑子惦记着张建封,仓皇找不出人选,因此推荐了张建封去寿州。

张建封担任寿州刺史是帝国防备李希烈的措施中的一部分。据各书记载,所有跟李希烈有关的职位都很倒霉。

以承为山南东道节度使。上欲以禁兵送上,承请单骑赴镇。至襄阳,希烈置之外馆,迫胁万方,承誓死不屈,希烈乃大掠阖境所有而去。
荆南节度使张伯仪与淮宁兵战于安州,官军大败,伯仪仅以身免,亡其所持节。
李希烈称兵,寇陷汝州,擒李元平,击走胡德信、唐汉臣等,又摧破哥舒曜于襄城,连陷郑、汴等州,李勉弃城而遁。

我们有充足的理由怀疑卢杞相比于仓皇起意,恐怕暗藏祸心更多一些。各节度使都被李希烈搞得半死,因此紧邻李希烈的寿州不出意外的话就应该是张建封人生中的最后一站。张建封偏偏站住了脚跟,在《旧唐书·卷第七十六》中,张建封的故事比传主本人还正面一些:

及李希烈陷汴州,声言欲袭江淮。少游惧,乃使参谋温述由寿州送款于希烈…其年,希烈僭号,遣其将杨丰赍伪赦书赴扬州,至寿州,为刺史张建封候骑所得,建封对中使二人及少游判官许子瑞廷责丰而斩之。

淮南节度使陈少游不敢对抗李希烈,他竟然向李希烈表达了投诚意向。双方信使往来,路过寿州被张建封部下巡逻时抓获。干预长官的通信纯属狗拿耗子,考虑到陈少游这淮南长官还是寿州的直系上司,这行为就更显不智。但张建封却非如此,他找来朝廷派出的两路宦官信使,还有陈少游本人的节度判官,当着他们的面将李希烈的信使痛骂后斩杀,淮西密信和弹劾淮南的文书一并呈送流亡在外地德宗。

这次通信的失败让陈少游和李希烈都很不舒服。史称陈少游“恚汗不自处”,而李希烈则是“大怒”。淮西兵随即而至,誓要碾碎寿州夺取广陵。

张建封弹劾了陈少游,故没有任何淮南军援助寿州的记录;朝廷因泾师之变正在落难,也自顾不暇。面对李希烈,他只能自求多福。年轻时游历天下各藩镇的经历此刻给了张建封以回报,他竟然展现出相当的军事才能,顶住了李希烈,阻止了他和陈少游的合流。《旧唐书·卷第七十六》中记载:

建封壁霍丘秋栅拒之,贼不能东…希烈使剽帅悍卒来战,建封皆沮衄之。

在历史记录中被李希烈打崩打残的节度使一只手数不过来,但能以州刺史顶住李希烈持久进攻的似乎只张建封一人。朝廷给不了张建封什么帮助,唯一的援助似乎是一纸团练使的任命诏书。陈少游则处于一种里外不是人的状态,他勾结叛军劫掠漕运只等帝国秋后算账,可李希烈那边又因为淮南属下的寿州杀了信使而任命了自己的淮南节度使,要夺取淮南。

玩砸了的陈少游在朝廷收复长安后,很快就忧惧而死。他死后,德宗将淮南治下的庐州和运河相关的濠州一并划给张建封。张建封就此以濠寿庐观察使的身份成为帝国藩镇中的一员。

战争结束后的贞元四年,徐泗建节设镇,张建封再次被提升,成为节度使。在一份几十年后的诏令中,帝国天子追忆了这一段历史:

徐州本贯支郡,先隶东平。建中初,李洧以畏忌归降,遂创徐海使额。贞元初,张建封以威名宠任,特贴濠、泗两州。当时缘拒捍淄、青,掎角光、蔡,务张形势,广树藩垣。

当时的徐泗镇,还未被授予武宁之名。徐州在大乱之中,也颇为残破,据李泌所说,当时的徐州:

为贼侵削,贫困不能自存。

因此张建封治下的武宁军,还算不上后世眼中的雄藩大镇。这样的武宁军,也无力同时抵挡淮西军和平卢军在下一场战争中对运河漕运的压迫。因此,张建封在徐州的首要任务就是让武宁军强大起来。好在,张建封做的也不错。在新旧唐书中,众口一词:

既创置军伍,建封触事躬亲;性宽厚,容纳人过误,而按据纲纪,不妄曲法贷人。每言事,忠义感激,人皆畏悦。
治徐凡十年,躬于所事,一军大治。

曾经在永平令狐彰麾下的小吏,因为令狐彰拒绝朝觐而愤然出走。如今张建封成为了曾经的令狐彰,他拒绝重蹈覆辙。贞元十三年冬日,他离开徐州,前往长安觐见德宗。德宗对他表达了特别的礼遇,破例在双日开延英殿召见,还命令他在朝参时站在大夫一列之中以示恩宠。几个月后的贞元十四年春,德宗赐宴的礼仪恩遇更胜去年。据《旧唐书·卷第九十》:

十四年春上巳,赐宰臣百僚宴于曲江亭,特令建封与宰相同座而食。…又令高品中使赍常所执鞭以赐之,曰:“以卿忠贞节义,岁寒不移,此鞭朕久执用,故以赐卿,表卿忠节也。”

贞元年间入朝和还镇的节度使很多,不少人功名赫赫,但都不如张建封,拿到德宗亲自撰写的诗词相送。在给张建封的诗中,德宗写道:

报国尔所尚,恤人予是资…勿以千里遥,而云无己知。

很难说德宗对张建封的“知己”之情从何而来,他们在此之前应该从来没见过面。但德宗确实向张建封承诺,愿意用恩恤换取徐州的报国之心。

徐泗一镇,在张建封的治下成为实力强劲的雄藩重镇,这样一支士甲精强的军队守护着运河,帝国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在下一场战争中,平卢和淮西再也不能随意的染指运河,甚至还要防备着来自徐泗的武力威胁。

贞元十六年,长安的德宗收到来自徐州的奏表。但这次不同往昔,张建封连发数道文书,中心思想只有一条,要朝廷立刻派人去徐州接任徐泗节度使职位。这是个非常可怕的信号,意味着节度使即将身故或已不能控制军府。节度使一旦故去,藩镇就有可能失控。徐泗事关江淮漕运,完全不容有失,帝国朝廷当即发下敕书,派人接管武宁,但这已经来不及了,《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一》中的大变已经发生:

军士怒,壬子,数千人斧库门,出甲兵擐执之,围牙城,劫建封子前虢州参军愔令知军府事,杀通诚及大将段伯熊等数人,械系监军。上闻之,以吏部员外郎李鄘为徐州宣慰使。鄘直抵其军,召将士宣朝旨,谕以祸福,脱监军械,使复其位,凶党不敢犯。愔上表称兵马留后,鄘以非朝命,不受,使削去,然后受之以归。

在张建封死后,代理节度留后的是徐州判官郑通诚。在军中主帅死去的时候,武宁军上下都是草木皆兵,郑通诚害怕本道军士作乱,准备召城外路过的浙西兵入城保护军府。但这样的行为反而刺激了武宁士卒。于是军变爆发,数千人手持大斧破开武库大门,夺取武器后包围了军府所在的牙城,随即破城而入。郑通诚等人都被乱军所杀,朝廷的监军宦官也被暴怒的士兵抓捕,装上刑具关了起来。

朝廷立刻派出以“刚直”著称的李鄘为代表去和武宁乱卒交涉。他发现徐州的乱卒们劫持张建封的儿子张愔,攻破牙城杀死留后竟然没有什么政治诉求,于是他成功的把徐州监军宦官从牢里给捞了出来。手上没沾血的节度使很难保证不找后账,乱卒们对朝廷的唯一诉求只是任命张愔为节度使。在士卒为张愔起草的文书中,张愔的身份是自称的“兵马留后”。徐泗不容有失,自行任命不可接受,李鄘拒绝接受这样的文书。乱卒不得已,删去所有自称的官衔。这份文书终于得以传向长安。

在建中大乱之后,德宗厌弃征伐。但为了徐州帝国天子再一次拿起武器。他收到张愔的文书,拒绝将其父张建封的职位交给他。这无关恩怨,只和运河漕运的重要性有关。诏令发给了淮南节度使杜佑,战争爆发。

三、武宁:心腹还是大患

杜佑收到诏令,忠实的履行了自己的义务,准备了大量的舟舰,溯汴河攻击徐州。徐州的敌人也不止扬州的杜佑,徐泗一镇内部在此次乱中并不统一。泗州和濠州都未卷入徐州的军变中,因此也站在帝国一方出兵攻打徐州。

单论账面实力,困守徐州的张愔绝对无法对抗。但《资治通鉴·唐纪五十一》中的记录让人大跌眼镜:

徐州乱兵为张愔表求旄节,朝廷不许。加淮南节度使杜佑同平章事,兼徐、濠、泗节度使,使讨之。佑大具舟舰,遣牙将孟准为前锋。济淮而败,佑不敢进。泗州刺史张伾出兵攻埇桥,大败而还。

张愔击败了战力堪忧的淮南军后,战场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朝廷之前给讨伐军统帅杜佑以“同平章事”之衔,现在则给了平卢节度使李师古一个“同平章事”就显得非常不祥。当年徐州从平卢军叛出,这么多年来平卢始终对此念念不忘。徐州乱军也许可以击退淮南,但绝对无力同时对抗平卢叛镇和帝国征伐。《旧唐书·卷第一百一十八》中记录了张愔幕僚冯宿的一封斡旋书信:

李师古欲乘丧袭取…愔恐惧,计无所出。宿…曰:“…今张公殁,幼子为乱兵所胁,内则诚款隔绝于朝廷,外则境土侵逼于强寇。孤危若此,公安得坐视哉!”

如果战争继续打下去,“孤危”的张愔的只有毁灭。但对于天子而言,平卢卷入此事最终收回徐州对朝廷漕运的威胁更大。因此,双方终于找到了共同的利益。

贞元十六年,德宗赦免张愔,任命他为徐州刺史,仍实际控制徐州。泗州濠州全部划给淮南节度使管辖。除此之外,徐州节度使的虚名授予虔王李谅。这让帝国朝廷在名义上保留了任免徐州节度使的权力。

如果不是张建封的儿子,又刚好卷入军变,并且帝国对平卢的忌惮超过了对徐州的怒火,张愔不太可能成为徐州武宁军的主人。机缘巧合之后,在徐州的七年里,徐州被张愔治理的相当不错,史称“百姓称理,其政称治”。永贞元年春三月戊子日,帝国天子决定原谅张愔,正式颁赐旌节,同时赐予徐州一镇以武宁军的军号。一年后的元和元年,张愔病重时选择投桃报李,上疏宪宗皇帝,请求派人接任武宁军节度使。这样的表现进一步打动了朝廷,帝国决定把泗州和濠州还给武宁军。

根据《旧唐书·卷第九十》记载:

元和元年,(张愔)被疾,上表请代,征为兵部尚书,以东都留守王绍为武宁军节度代愔,复隶濠、泗二州于徐。徐军喜复得二州,不敢为乱,而愔遂赴京师,未出界卒。

即使张愔曾因为旌节与长安兵戎相见,但很少人会认为张建封、张愔父子是割据一方的跋扈藩镇。至少,他们死前都请求朝廷接管武宁军。但武宁军的动乱从一开始就显得非常有特点,它不需要节度使本人的参与和密谋,徐州军民自己就能搞出事情来。

不管如何,宪宗非常完美的处理了眼下的徐州。武宁军重新恢复了徐泗濠三州的辖域,再次成为雄藩大镇。徐州人也接纳了朝廷任命的节度使,再一次成为了帝国眼中恭顺的自己人,洗清了乱军的罪名。

武宁军的复归是宪宗缔造辉煌的元和中兴过程中一个不起眼的成就,人们通常会注意到那些战场上的激斗,而忽略那些隐约的改变。至少在宪宗元和初年,人们更多关注的是帝国对夏绥镇杨惠琳、西川镇刘辟的战争。这些事情都没有武宁军的参与。但到了元和二年,浙西镇海军的叛乱中,人们突然发现,武宁军不再是帝国的麻烦所在,而是帝国“用武力恢复安宁”的得力打手。

据《新唐书·卷七十一》,当时宰相的规划中,武宁军就是讨伐镇海军李锜的主力:

吉甫…复言:“昔徐州乱,尝败吴兵,江南畏之。若起其众为先锋,可以绝徐后患……。”从之。诏下,锜众闻徐、梁兵兴,果斩锜降。

元和年间是武宁军最为稳定可靠的时期,历任节度使有王绍、李愿和李愬兄等三人。在此期间,武宁军始终是朝廷手中的利器:元和二年与宣武军击镇海军,未交战便迫使敌人自行逮捕祸首;元和十年宪宗倾天下兵平定淮西,武宁亦在其中;元和十三年,与宣武、魏博、义成、横海四镇协同讨伐平卢李师道,最终摧毁了拥有十三州之地、作梗数十年的淄青平卢。

随着淮西和平卢的相次平定,武宁军两侧的威胁均已经消除。元和结束后的长庆年间,大规模的战争已经结束,穆宗将李愬调走,任命性格“谠直”的文官崔群担任武宁军节度使。但长庆的和平只持续了不长的时间,河北三镇就再次失控叛乱。

崔群在徐州任上,做了两件事。首先是将武宁管内的宿州划给淮南军,其次是调武宁宿将王智兴出征河朔。武宁原本并无宿州,元和四年从徐州和泗州中各拆了几个县出来新设了宿州。崔群原本的意思是撤销宿州,把这几个县还回去以减少开支。但不知为何,长安竟然诏令把宿州划给淮南节度使管辖。

当年张愔离开徐州时,徐州人不闹事的原因之一就是宪宗划了更多土地给武宁军。如今竟敢把武宁的土地划给别人,万万不能容忍。

崔群不是没有意识到武宁军的躁动,他试图借着武宁军出征,把军中闹事之人和王智兴这样从李洧时代就军中效力的元老都送出去。

在《旧唐书·卷第一百零六》中记录了崔群和王智兴的故事:

初,召智兴以徐军三千渡河,徐之劲卒皆在部下。节度使崔群虑其旋军难制,密表请追赴阙,授以他官。事未行,会赦王廷凑,诸道班师。智兴先期入境,群颇忧疑,令府僚迎劳,且诫之曰:“兵士悉输甲仗于外,副使以十骑入城。”智兴既首处,宾僚闻之心动,率归师斩关而入,杀军中异己者十余人。然后诣卫谢群曰:“此军情也。”群治装赴阙,智兴遣兵士援送群家属至埇桥。

崔群在把王智兴派出去之后,请求朝廷随便给他安排个职位,希望王智兴赴任一去不回。据崔群的墓志所说,崔群向朝廷提议了很多次,但朝廷没有任何回应。于是对成德的讨伐结束后,王智兴终究带着人回到了徐州。崔群预感到了兵变,他很害怕,派遣僚属要求王智兴在城外解散武装,自己带十个人回城即可。王智兴没有照做,谁也不敢只带十个人去见猜忌自己的节度使。长庆二年三月己巳日,王智兴引兵直向徐州而去。城内全是王智兴手下人的父老兄弟,故而节度使崔群没能组织起任何抵抗就被人破关而入。王智兴杀了十来个异己之人,却礼貌的放过了崔群,为他准备行装,送他回长安。但王智兴同时也用行动向朝廷表达了他的立场:

遂掠盐铁院钱帛,及诸道进奉在汴中者,并商旅之物,皆三分取二。

不伤害崔群,是尊重帝国朝廷的体面;劫掠江淮漕运的钱物,是向朝廷示威;抢劫还按比例留一部分,是证明自己能够控制武宁军。此时的长安为没能早日将王智兴调走而后悔不迭。但事已至此,朝廷只能无奈的选择接受王智兴。

据《剑桥中国隋唐史》的分析,王智兴的军变是“以后半个世纪在东北以外唯一的一次成功的,并得到官方承认的篡权”。从这个角度来说,王智兴是成功的,在夺取徐州之后,他大体上也站在朝廷一边,努力的配合帝国在长庆二年肃清变乱的宣武军,以及在太和年间参与对横海军的征伐。

作为武宁军节度使,为了防止自己驱逐崔群的事情重演,王智兴设置了特殊的护卫:

王智兴既得徐州,募勇悍之士二千人,号银刀、雕旗、门枪、挟马等七军,常以三百馀人自卫,露刃坐于两庑夹幕之下,每月一更。

但也正是从他开始,武宁军的骄兵悍将们如同猛虎出笼,再也收不回去了。他所设置的银刀都,更是成为连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对象。据《资治通鉴·唐纪六十》,文宗太和三年,武宁军中再次产生军变密谋:

武宁捉生兵马使石雄,勇敢,爱士卒。王智兴残虐,军中欲逐智兴而立雄。智兴知之,因雄立功,奏请除刺史。…石雄既去武宁,王智兴悉杀军中与雄善者百馀人。夏,四月,戊午,智兴奏雄摇动军情,请诛之。上知雄无罪,免死,长流白州。

武宁军中想要驱逐王智兴拥立石雄,王智兴没有新办法,还是采用崔群的故智,上奏朝廷将石雄调离本镇后再秋后算账。这一次朝廷吸取了教训,及时的响应了王智兴的请求,避免了武宁军乱。但就在当年,王智兴还是主动的离开了徐州,交出了武宁军入朝觐见天子,随即被调任忠武军节度使。

这是非常奇怪的行为,若非朝廷诏令或者形势所迫,节度使通常不会主动入朝。许是我读书不细,两唐书和通鉴中都看不出王智兴离镇的缘由。但杜牧的《上门下崔相公书》中似乎暴露了些什么:

往者彭城骄强,顽卒数万…不受指挥,自有信誓。王侍中生于其间,称为黠健,奔马潜出,不敢回顾…

王侍中就是王智兴,原来在唐人的眼中,他离开徐州也是狼狈鼠窜的。虽不知情由,想来不过是另一场军变罢了。徐州人这一次仍然没有政治诉求,因此静静地等待长安派来新的节度使。这次朝廷选中的是原邠宁军节度使李听。

李听的两位哥哥是武宁军的前任节度使李愿和李愬,他本人也在徐州待过。但他还没到徐州就又出事了。《资治通鉴·唐纪六十一》记录了这个过程:

李听之前镇武宁也,有苍头为牙将。至是,听先遣亲吏至徐州慰劳将士,苍头不欲听复来,说军士杀其亲吏,脔食之。听惧,以疾固辞。辛酉,以前忠武节度使高瑀为武宁节度使。

李听上任之前,先派人去徐州慰劳将士。如恐怖故事一般,打前站的亲信小吏竟然被徐州人给切成片吃掉了。消息传来,李听再不敢去上任,向朝廷装病请求换人。对朝廷而言,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州人的行径简直骇人听闻。议论纷纷中,朝廷重臣柳公绰临终给朝廷推荐了忠武军节度使高瑀,说徐州“非高瑀不能安”。

高瑀其人,少年时喜好论兵,被任命为忠武军节度使时满朝称庆。对于武宁军的任命,高瑀也确实赴任了,但他本传里对徐州之事一笔也不提。一个人不可能在忠武军时精明强干,在武宁军便成泥塑木偶。还是要在杜牧的《上门下崔相公书》中才能略知缘由:

高仆射宽厚闻名,能治军事,举动流汗,拜于堂下。

徐州人不仅搞砸了高瑀半辈子的威名,也让柳公绰临死前的推荐成了个笑话。很难想象高瑀在徐州经历了什么。作为一方节度使,被麾下将士动不动吓得一身汗,甚至还要在堂下跪拜。这样的节度使做不长久,高瑀只在徐州待了一年左右就上表朝廷称病要求改换闲官退休。这下朝廷彻底不知道该拿徐州怎么办了。

太和七年正月,文宗皇帝将才能卓越的太府卿崔珙外放广州为岭南节度使。但几天之后,文宗就有了新主意。考虑到武宁要比岭南麻烦的多,帝国诏令尚未赴镇的崔珙立刻去往徐州接替高瑀,充任武宁军节度使。崔珙也确实不负众望,在武宁军的三四年时间里,徐州人没有闹事。

能和徐州武宁军相安无事的人前途不可限量,武宗会昌年间,崔珙被天子垂青,宣麻拜相,成为了杜牧笔下的崔相公。命相制书《授崔珙同平章事制》中,帝国朝廷在评价崔珙的节度使经历时说:

早持旄节,再践崇坛。柔犷悍为忠义之心,变封疆为礼乐之族,信入人腹,令行军牙。

考虑到崔珙一天也没去过岭南,“犷悍”这样的评价大概率不是说广州人的,徐州人大概也只能对号入座了。但不管怎么说,崔珙为后来的节度使们做出了良好示范,他至少证明了徐州人还是可以相处的。

四、骄兵:贪婪在滋蔓

后来的历史中,帝国朝廷和各位武宁节度使大人各显神通,主线任务只有一个:徐州不能出现割据势力,能够保障运河漕运。支线任务才是节度使自己能够长久。既然武宁生乱从无政治诉求,那么朝廷便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倾天下兵将其斩草除根,另一种是换个徐州人喜欢的节度使去。权衡之下,朝廷每次都选择容易的那一个。而徐州的骄兵悍将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运河还在武宁境内流过,只要不拒绝朝廷新的节度使,闹饷哗变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崔珙之后的节度使薛元赏和郑涓走的是崔珙的路子,其中郑涓尤其得到好评。据《唐方镇年表》所说:

刚柔无忘于迭用,威惠必在于兼行。约已丰财,正身率下。俾夫三军畏爱,一境澄清。

在徐州“三军畏爱”可不容易做到,因此节度使卢弘正走的是崔群的路子,发现军府中的刺头就让他消失,对剩下的人好言相劝,同时把武宁节度使的岗位考核标准降低到不发生哗变就好,据《旧唐书·卷第一百六十三》:

徐方自智兴之后,军士骄怠,有银刀都,尤劳姑息,前后屡逐主帅。弘正在镇期年,皆去其首恶,喻之忠义。讫于受代,军旋无譁。镇徐四年。

在徐州的历代节度使中,田牟则开发了新的治理方案,他也是徐州历史上唯一个三次担任主官却还能全身而退的。据《资治通鉴·唐纪六十六》所述:

前节度使田牟至与之杂坐饮酒,把臂拊背,或为之执板唱歌。犒赐之费,日以万计,风雨寒暑,复加劳来,犹时喧哗,邀求不已。

军中主帅和麾下士兵毫无等级观念,“杂坐饮酒”,竟然敢 “把臂拊背”,想来也少不得平时称兄道弟目无法纪。这样的事情就已经足够骇人听闻,但田牟还更进一步,他必须满足士兵的经济诉求和情绪需要。日日赏赐金帛,甚至亲自歌舞以取悦军中士兵。这样一个卑微到极点的形象总让人猜测田牟出身乐工伶人,被天子宠信才偶然得到徐州高官。事实绝非如此,朝廷对田牟的任命是有深思熟虑的。田牟出身河朔三镇中的魏博镇,最是熟悉骄兵悍将;其父兄田弘正、田布均死于骄兵之手,更有父兄之仇;他曾经持刀带剑纵横于边塞与异族角力,非常熟悉军事;他的道德品质也无可挑剔,“以忠义为谈者所称”。可这样一个将军在徐州留下的记录里,却是一个完全被骄兵悍将压断脊梁骨的形象。

大概是考虑到徐州的特殊性,唐天子对田牟的表现给予了极大的认可:

上以左金吾大将军田牟曾任徐州,有政声,特开延英殿召对,再命建节,往镇一方。

在徐州的问题上,运河的稳定是压倒一切的。从财政和漕运的角度来看,这可以理解,但所有喊出稳定压倒一切的人,迟早会发现一切都被稳定压倒,最后连稳定也保不住。武宁军卒不断向节度使邀赏要钱,不成则军变等待朝廷的新节度使。每次尝到甜头,他们就变得越来越难以驯服,即使是面对田牟这样的低姿态,他们的胃口也越来越无法满足:

小不如意,一夫大呼,其众皆和之,节度使辄自后门逃去……犹时喧哗,邀求不已。

帝国不可能永远满足武宁军卒对财富的渴望,就算有这个意愿,也得问问那些真正生产财富的人还有没有余力,用钱粮收买士卒也得先等米麦从地里长出来。在宣宗大中年间,武宁的情况终于到了临界点:

(大中三年)五月,徐州军乱,逐节度使李廓。廓,程之子也,在镇不治。右补阙郑鲁上言其状,且曰:“臣恐新麦未登,徐师必乱。速命良帅,救此一方。”上未之省。徐州果乱。

这一次驱逐节度使后,新节度使卢弘正又遭遇了一次军变,但没有成功。大中十三年,徐州再次驱逐了节度使:

(大中十三年)四月…武宁节度使康季荣不恤士卒,士卒噪而逐之。…贬季荣于岭南。

这一次灭火的人是田牟,这是他第三次来徐州。他在两年后的咸通二年病死在任上,为徐州之事焦头烂额的朝廷再次派出了新任节度使温璋。

在后世的历史中,温璋是一个非常凶悍的酷吏。他诛杀女道士鱼玄机的故事流传千年。在《太平广记》中,甚至还记录了一个他在长安城中杖打神仙的传奇故事。朝廷选择他去徐州,正是希望他能够震慑徐州军人,整肃武宁风气。这段故事在旧唐书温璋本人的传记里只有一句话:

咸通末,为徐泗节度使,徐州牙卒曰银刀军,颇骄横。璋至,诛其恶者五百余人,自是军中畏法。

温璋去了徐州,大开杀戒,斩杀为恶者五百多人。效果看起来似乎不错。但这只是对传主本人的一点点友善,士兵们确实“畏法”,但采取的措施不是守法。据《资治通鉴·唐纪六十六》记载:

牟薨,璋代之,骄兵素闻璋性严,惮之。璋开怀慰抚,而骄兵终怀猜忌,赐酒食皆不历口,一旦,竟聚噪而逐之。朝廷知璋无辜,乙亥,以璋为邠宁节度使。

温璋杀完人,大棒立威之后的胡萝卜出了问题,士兵们对温璋猜忌不已,节度使赐予的酒肉都不敢入口。最终武宁军再次哗变,温璋被驱逐。消息传来,长安勃然大怒。

朝廷再也不能接受藩镇军队无休无止的赏钱诉求了,所有的钱都是来自于对江南各道的敲骨吸髓。可到了咸通年间,浙东一道爆发了裘甫之乱。这不是过去那种随手能平定的小麻烦,无数活不下去的民人蜂拥投奔裘甫。如果这样的民变反复在浙东浙西淮南等地上演,那么帝国的财政来源也就被摧毁了。

更让帝国震惊的是,平时膏粱酒肉养着的各道军队,在镇压裘甫的战争时完全是烂透了的状态。这可以从当时的镇压行动的指挥官王式的记录中看到:

浙东军与裘甫战于桐柏观前…仅以身免。…越州大恐。时二浙久安,人不习战,甲兵朽钝,见卒不满三百,郑祗德更募新卒以益之。军吏受赂,率皆得孱弱者。祗德…击裘甫…官军大败,三将皆死,官军几尽。…郑祗德累表告急,且求救于邻道。浙西遣牙将凌茂贞将四百人、宣歙遣牙将白琮将三百人赴之。…祗德馈之,比度支常馈多十三倍,而宣、润将士犹以为不足。宣、润将士请土军为导,以与贼战。诸将或称病,或阳坠马,其肯行者必先邀职级,竟不果遣。…以式为浙东观察使…式入对,…上顾宦官曰:“当与之兵。”乃诏发忠武、义成、淮南等诸道兵授之。…式行至柿口,义成军不整,式欲斩其将。

浙东镇虽然不是雄藩,但仓促之间三百战兵都凑不出来未免过于搞笑。裘甫初起之时从无到有算不得什么大盗,浙东与之对战竟然全军覆没。手下的募兵军官贪污受贿,观察使郑祗德束手无策,只能向朝廷和临道求援。浙西与宣歙两道伸出了援手,但这两道与浙东也是半斤八两,两个藩镇加起来只凑了七百战兵。为了给这批人发补贴,浙东观察使需要支付常规十四倍的军饷,这笔钱按理能养一万战兵。可拿了如此丰厚收入的官兵仍嫌不够,虽然没有哗变,但也不能作战。临阵之时要么装伤病,要么要求出战前先升职。朝廷紧急廷议,派遣前安南都护王式去浙东救火,诏令忠武军、义成军和淮南军各自出兵镇压。但中原的军队并不比江南的好,义成军走在半路上就已经是“不整”的状态,离溃散一步之遥,气的王式要杀义成军将。

在镇压裘甫的战争中,距离浙东更近的武宁军,表现甚至还不如义成。义成好歹还能派兵助战,武宁军忙着驱逐节度使,一兵一卒也派不出来。

这样的现实下,帝国朝廷不可能再选择继续增加南方的搜刮力度,去满足武宁士卒无休无止的邀赏。咸通二年,懿宗皇帝任命的新武宁军节度使,正是平定了裘甫叛乱的凶悍战将,王式。

五、废节:屠杀、毁灭和流放

任命王式的诏书在后世称为《授温璋王式节度使制》。过去被驱逐的节度使,朝廷通常会予以处罚,之前的康季荣甚至被贬官扔到了岭南。但这一次,帝国天子没有责备温璋在徐州的铁腕诛杀,而是对王式隐晦的说了一句:

兴利除害,永绝东顾之忧。

这句话在当时被理解成安定武宁军的美好祝愿,但兴利除害哪里有说的那么容易。去武宁上任的王式没有单车赴任,他从浙东前往徐州时,身边带着的正是之前从镇压裘甫的战争中锻炼出的忠武和义成军队。战场上爬出来的杀神直奔徐州而来,徐州人的反应在记录中只有两个字:

甚惧。

咸通三年八月,王式率军抵达徐州城外的大彭馆,武宁军的将校出来迎接新节度使,他们大概已经想了很多解释驱逐温璋的理由。但那一天王式很安静,什么也没有说,完全没提武宁驱逐节度使的罪行。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王式到任的第三天,节度使下令武宁军府犒赏陪王式来上任的忠武、义成军队。犒赏结束后,他们将继续前行返回许州和滑州,因此犒赏的过程中两镇军队是持刀带甲,连辎重也准备好的出动状态。但徐州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的节度使安排的这场犒宴,是一个圈套。据《旧唐书·卷第十九》:

诏式率二镇之师渡淮。徐卒闻之,惧其势,无如之何。至大彭馆,方来迎谒。居三日,犒劳两镇兵令还,既擐甲执兵,即命环骄卒杀之。徐卒三千余人,是日尽诛,由是凶徒悉殄。

在宴会上,王式命令军械齐全的忠武、义成两军对毫无防备的武宁军士卒展开屠杀,在场的徐州银刀都士卒数千人猝不及防,全部被杀。消息传开,震动天下。人们这才如梦初醒,王式对诏书中天子叮嘱的理解,竟然既不是“兴利”也不是“除害”,而是“永绝”。徐州银刀都虽然屡次驱逐主帅,但被杀数千人既无逮捕也不审理,其中不可能全是恶贯满盈之徒。王式如此滥杀怎么也说不过去。

但徐州人没有等来长安对王式的逮捕令,反而是措辞严厉的《降徐州为团练使敕》:

自寇孽冰消,区域无事,武宁一道,翻长乱阶。曾靡悛心,殆成逋薮,须为置制,以削骁锋。徐州宜改为本州团练使…隶属兖海节度使收管。…王式…便赴阙廷,别加劳奖。其衙内银刀等将官健,有逃匿未捉获者,若能束身自首,所在归投者,一切不问,仍准前敕割配诸道…。

在这份诏书中,王式完全没有被处罚,甚至要对他另加奖励。但对徐州则格外严厉,武宁军被废除,徐州节度降级为团练后划给泰宁军节度使管辖。武宁的濠州、泗州、宿州则各自另行安排。至于武宁军的士兵,少部分留在原地驻扎,大部分则交割给泰宁等军。

徐州的这场大屠杀和随之而来的降级诏令,史称“武宁废节”。从好的一面来看,武宁废节沉重的打击了长期以来反复作乱的武宁银刀都等军,在相当长的时间内恢复了帝国朝廷对徐州的控制。但为恶不是没有代价的,许多武宁士卒逃过了屠杀,他们完全不敢相信诏令中让他们出来自首的话,选择深深的躲藏起来。这些人经过军事训练,知道如何练兵,知道如何临阵,也知道兵器粮草藏在哪里,知道徐州的城防弱点是什么。王式搞完大屠杀就走了,但徐州从此再无宁日。

咸通四年,“群盗”攻破徐州,屠杀官吏。想来在破城而入的群盗中,应该有不少人拜王式所赐,跟帝国朝廷有不小的恩怨。过去被藩镇威胁的帝国漕运,现在开始被流民群盗所威胁。朝廷无可奈何,撤销了去年的行政规划,重新将徐州升格为观察使府,管辖濠州、泗州。

咸通五年,朝廷再次对徐州下发诏令。根据《资治通鉴·唐纪六十六》的记录,这是一条调虎离山之计:

五月,敕:“徐州土风雄劲,甲士精强,比因罢节,颇多逃匿,宜令徐泗团练使选募军士三千人赴邕州防戍,待岭外事宁,即与代归。”

将容易闹事的徐州本地的军人调到大西南去,这三千人踏上了戍守南方的道路。当时谁也没想到,整个帝国竟然都沿着他们的脚步,走向了毁灭。

毁灭的开端记录在《资治通鉴·唐纪六十七》:

初,南诏陷安南,敕徐泗募兵二千赴援,分八百人别戍桂州,初约三年一代。徐泗观察使徐彦曾…性严刻;朝廷以徐兵骄,命镇之。…戍桂州者已六年,屡求代还,戡言于彦曾,以军帑空虚,发兵所费颇多,请更留旧戍卒一年。…秋,七月,佶等作乱,杀都将王仲甫,推粮料判官庞勋为主,劫库兵北还,所过剽掠,州县莫能御。

戍守南方的徐州将士在长期无法轮替的情况下忍无可忍,趁桂管观察使空缺时发动了哗变。他们只有八百人,首领名叫庞勋。他们四周都是忠于帝国的藩镇。但帝国出人意料的没有消灭他们。仿佛是自知理亏,朝廷赦免了这些哗变的军人,并且允许他们返回徐州老家。

这些走在回家道路上的徐州士兵对自己被赦免的原因另有解释,他们甚至用“肉酱”来描述自己的未来:

许佶等相与谋曰:“吾辈罪大于银刀,朝廷所以赦之者,虑缘道攻劫,或溃散为患耳,若至徐州,必菹醢矣!”

他们都觉得离徐州越近越危险,事实上,离徐州越近他们才越强大。进入原属武宁辖地的泗州后,当年在屠杀中逃窜的银刀都士兵纷纷前来投奔,他们的人数超过了一千人。

朝廷给徐州观察使崔彦曾的要求是招抚这批乱军,诏书反复重申了很多次。但这是做不到的,有王式珠玉在前,如今崔彦曾说什么也是没人信的。等他们真的走到了徐州城外时,这支无法招抚的部队再次哗变了:

行及徐城,勋与许佶等乃言于众曰:“吾辈擅归,思见妻子耳。今闻已有密敕下本军,至则支分灭族矣!丈夫与其自投罗网,为天下笑,曷若相与戮力同心,赴蹈汤火,岂徒脱祸,兼富贵可求!况城中将士皆吾辈父兄子弟,吾辈一唱于外,彼必响应于内矣。然后遵王侍中故事,五十万赏钱,翘足可待也。”众皆呼跃称善。

城外的徐州乱军和城内的人有千丝万缕的血缘联系,因此徐州自身无法镇压哗变,关门抵抗也做不到。而王式的大屠杀此时完完全全的报复在了帝国朝廷身上。叛军首领庞勋伪造了一份徐州观察使崔彦曾的奏表和朝廷的批复:

勋诈为崔彦曾请翦灭徐州表,其略曰:“一军暴卒,尽可翦除;五县愚民,各宜配隶。”又作诏书,依其所请,传布境内。徐人信之,皆归怨朝廷,曰:“微桂州将士回戈,吾徒悉为鱼肉矣!”

徐州人毫不怀疑这份可怕的通讯记录,因为他们真的见过朝廷的屠刀。于是乱军首领庞勋完成了最后的动员,庞勋乱军的人数最终达到了惊人的二十万众。

记录中的庞勋是一个彻底的阴谋家,他对不同的人说不同的话,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在攻陷徐州后,他向天子上表,图穷匕见请求赐予徐州旌节。在他看来,这是重演数十年前节度使王智兴的故事。但他犯了巨大的错误,在奏表里写道:

臣闻见利乘时,帝王之资也。臣见利不失,遇时不疑;伏乞圣慈,复赐旌节。不然,挥戈曳戟,诣阙非迟!

从高祖太宗开国以来,哪怕是建中大乱时,就没有人敢如此当面用武力威胁至尊天子。这样的奏表递到懿宗手上,可以想见他的七窍生烟。但更大的错误在于,庞勋刚拿下徐州就开始派兵攻击运河上的各枢纽:

遣旧将刘行及将千五百人屯濠州,李圆将二千人屯泗州,梁丕将千人屯宿州,自馀要害县镇,悉缮完戍守。

这是庞勋和王智兴最大的不同,但庞勋毫无知觉。他只见随着远近投奔他的人越来越多,自己的力量越发强大,似乎只要等待朝廷妥协后颁赐旌节给他即可。当月,长安的信使赶到徐州代天子痛骂了已经被庞勋囚禁的徐州观察使崔彦曾和徐州监军宦官,将两人贬官处置。但诏令中,一个字也没有提到庞勋。没拿到旌节,庞勋大失所望,完全不知道长安在搞什么。

答案很简单,长安绝不允许运河被染指。暴怒的天子倾天下兵也要碾死庞勋,诸道军队云集河南宋州。朝廷甚至招来了完全桀骜不驯的魏博节度使出动了一万三千人参与讨伐。除此之外,讨伐军中还包括沙陀异族的骑兵。

宋代的苏轼的《上神宗皇帝书》中这样描述徐州:

徐州…土宜菽麦,一熟可饱数岁。其城三面阻水,楼堞之下,以汴、泗为池,独其南可通车马,而戏马台在焉。其高十仞,广袤百步,若用武之世,屯千人其上,聚櫑木炮石,凡战守之具,以与城相表里,而积三年粮于城中,虽用十万人,不易取也。

按苏轼所说,徐州坚城只要有粮食就不会陷落。但咸通十年江淮大旱继以蝗灾,而庞勋面对的是帝国前所未有的怒火。他有一些战术上的胜利,但在战场上把帝国打垮是做不到的。

咸通十年九月,庞勋败死。徐州再次重归帝国控制,帝国在十月颁布《平徐州制》以安抚武宁军民。在这份文件中,帝国宣布赦免除庞勋家属及桂州八百乱军之外的所有人。朝廷很清楚,庞勋背后那些流散的士卒和穷苦的民人是无法被杀光的。

咸通十一年六月的廷议中,朝廷最终否定了王式和武宁废节:

上令百官议处置徐州之宜。六月,丙午,太子少傅李胶等状,以为:“徐州虽屡构祸乱,未必比屋顽凶;盖由统御失人,是致奸回乘衅。今使名虽降,兵额尚存,以为支郡则粮饷不给,分隶别落则人心未服;或旧恶相继,更成披猖…”诏从之。

朝廷终于承认武宁军连年大乱来自于朝廷和节度使处置不当,而非因为徐州每个房子里住的都是坏人。既然如此,朝廷在咸通十一年颁下《建徐州为感化军节度敕》,宣布在徐州重建藩镇:

徐州地当沛野,军本骁雄,实为壮国之都,固协建侯之制。况山河素异,土俗甚殷,岂欲削卑,挫其繁盛。……罪由已招,孽非天作。……仍更镇额,盛彼军威。冀睹封疆,就保宁谧。

徐州在一年多里,独力抵挡诸道讨伐的事实让唐廷太过震撼,在这份诏书中再也不见当年“武宁废节”诏书中对徐州的贬损之词。但武宁军之名并未恢复,新的军号是感化军。也许帝国朝廷再也不指望徐州人能用武力帮助长安去摆平些什么事,能够被恢复建制所感化不要再闹事就好了吧。但我一直都很困惑,诏书中那句“罪由已招,孽非天作”是在说长安还是徐州。

六、感化:从理想到毁灭

感化军是武宁的尾声。乾符五年,感化军节度使薛能被朝廷调任忠武军节度使。接替他的人是支详,他也是徐州历史上最后一位唐廷主动任命的节度使。此时天下已经大乱,感化庞勋余党的美好理想从一开始就是痴人说梦。他们躲藏在徐州附近的广大土地上。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叫黄巢的私盐贩子,并被他收服,新的大乱开始。

乾符三年的时候,黄巢乱军已经开始威胁运河,天子为此非常紧张,要感化军五天就报一次平安:

赐宣武、感化节度、泗州防御使密诏,选精兵数百人于巡内游奕,防卫纲船,五日一具上供钱米平安状闻奏。

乾符四年,黄巢乱军的成就已经超过了庞勋,他攻破了郓州城击杀了号称“承天威以平暴悖”的天平军节度使薛崇。负责讨伐民变的藩镇反被民变摧毁,这是从来都没发生过的事情。尽管帝国如对待庞勋一般全力讨伐黄巢,但遍地开花的民变和军变让形势一直在恶化。到了广明元年,黄巢几乎已经是想去哪就能去哪,他们渡过长江将长安朝廷设为目标。朝廷紧急勒令诸道兵屯驻溵水。

奉诏在溵水阻挡黄巢的徐州军人,是由感化军节度使支详派出的。在途经许州时他们遇到了他们曾经的长官,现在的忠武军节度使薛能。《资治通鉴·唐纪第六十九》中记录了这个故事:

徐州遣兵三千赴溵水,过许昌。徐卒素名凶悖,节度使薛能,自谓前镇彭城,有恩信于徐人,馆之球场。及暮,徐卒大噪,能登子城楼问之,对以供备疏阙,慰劳久之,方定。许人大惧。时忠武亦遣大将周岌诣溵水,行未远,闻之,夜,引兵还,比明,入城,袭击徐卒,尽杀之。且怨能之厚徐卒也,遂逐之。能将奔襄阳,乱兵追杀之,并其家。岌自称留后。汝、郑把截制置使齐克让恐为岌所袭,引兵还兗州,于是,诸道屯溵水者皆散。黄巢遂悉众渡淮,所过不虏掠,惟取丁壮以益兵。

薛能自以为做过感化军节度使,故而决定招待一下这支来自徐州的部队。但傍晚时分,不领情的感化军突然哗变。他们把薛能堵在忠武军的子城里。

但这一晚把城里的许州人吓坏了,军变消息迅速传开。许州忠武军、徐州武宁军、犒宴,这几个关键词让人们不由得想起了很多年前王式带忠武、义成屠杀徐州之事。忠武本道军人尤其害怕,他们中的一些人也许当年就在徐州沾过血。如今家属亲眷都在许州城被徐州人鱼肉,他们的恐慌可想而知。

薛能之前派往溵水堵截黄巢的忠武军将周岌果断行动,他背弃了薛能的军令,带兵返回了许州。抵达时刚刚天明,这支部队不知道他们的节度使薛能登上城楼与城下的徐州兵交涉了很久,已经说服三千徐兵停止暴动放下武器。故而忠武军对感化军的攻击成了一边倒的屠杀。大乱之中,许州人怨恨薛能厚待徐人,将其一起驱逐。薛能试图逃亡,但在途中就被乱兵杀死。离开了徐州的感化节度使,终究全家死在了徐人兵变中。

周岌所作所为的影响远远超出了许州一地。他袭杀感化友军、驱逐本道节度使的消息传开,天下震惊。受命堵截黄巢的泰宁军节度使齐克让害怕被忠武军所袭击,带兵退回本道。而帝国朝廷在溵水拼凑起来的诸道兵听说感化、忠武、泰宁各军都不来了,竟然一哄而散。黄巢毫无损失渡过淮河直向长安而去。

仍然有人在试图拯救帝国。感化军节度使支详又派出了一支军队:

武宁节度使支详遣牙将时溥、陈璠将兵五千入关,讨黄巢,二人皆详所奖拔也。溥至东都,矫称详命,召师还与璠合兵,屠河阴,掠郑州而东。及彭城,详迎劳,犒赏甚厚。溥遣所亲说详曰:“众心见迫,请公解印以相授。”详不能制,出居大彭馆,溥自知留务。璠谓溥曰:“支仆射有惠于徐人,不杀,必成后悔。”溥不许,送详归朝。璠伏甲于七里亭,并其家属杀之。诏以溥为武宁留后。

这支部队的首领是支详的亲信时溥,目的地是入关收复长安。这支部队走了很远,但在东都洛阳城外,时溥伪造了支详的军令,召回了这支部队。这支部队在义成军的辖地内大肆劫掠后,向东退回徐州。支详突然见到这支部队哗变返回,试图恢复这支部队的控制。他发下许多犒赏希望再收买一次徐州人心,但他无法夺回已经落入出身徐州本地的时溥手中的主导权。

时溥没有想好怎么处理支详。徐州历年的军乱从来不杀害节度使,尤其是支详在徐州执政的风评一向不错。他最终决定按惯例,送支详回那个已经不存在了的长安朝廷去。

但在经历了如此之多的事情之后,徐州人有自己的想法。在离徐州不远的七里亭,支详遭遇了徐州军人的伏击,全家被杀。

帝国天子远逃四川,长安已经不是朝廷,再也派不出节度使处置徐州。为了给彼此留下最后的体面,帝国天子一纸诏书承认了时溥的统治。他对朝廷投桃报李,在讨伐黄巢及其余党的战争中带领感化军出了大力。战后论功,以时溥的感化军功劳为第一。

但感化军不再是帝国的臣属了,唐廷完全失去了对徐州的控制。据《旧唐书·卷一百一十四》所述,当时失控的藩镇多如牛毛,朝廷一个都搞不定:

自巢、让之乱,关东方镇牙将,皆逐主帅,自号籓臣。时溥据徐州,硃瑄据郓州,硃瑾据兗州,王敬武据青州,周岌据许州,王重荣据河中,诸葛爽据河阳,皆自擅一籓,职贡不入,赏罚由己。

徐州藩镇最后的故事就是这些失控的藩镇之间的纷争和吞噬。在时溥控制徐州的那些年里,他对淮南大动干戈,还和泰宁、天平携手对抗强大的宣武。韦庄《秦妇吟》记录了当时徐州的情况:

仍闻汴路舟车绝,又道彭门自相杀。野色徒销战士魂,河津半是冤人血。

资治通鉴中对当时的描述更加惨烈:

硃全忠连年攻时溥,涂、泗、濠三州民不得耕获,兖、郓、河东兵救之,皆无功,复值水灾,人死者什六七。溥困甚。

时溥向宣武军求和,宣武军开出的条件是时溥必须交出徐州。昭宗皇帝为此派出了宰相刘崇望以同平章事来徐州接任感化军节度使。但时溥反悔了,拒绝了朝命,选择了对抗到底。奇迹没有发生,景福二年,宣武军攻破徐州,时溥全家登上了燕子楼,纵火自焚而死。几乎被完全摧毁的徐州从此落入宣武军朱温手中。

徐州的故事结束后,运河无人守护,战乱中逐渐壅塞。天佑四年,帝国灭亡。

编辑于 2024-02-23 12:09

首先,在古代徐州不同于襄阳,更多情况指某个区域,类似于今天的省份,参考东汉末年徐州位置如下,治所在彭城,也就是今天的徐州市。所以徐州的地理位置重要是指这个区域很重要,而不是单纯说彭城重要,的确彭城周围都是平原,打不过就绕过去,但是徐州是没法绕的。


可是徐州并不处在中原地区,为什么也算军事重镇?

地理位置太重要了!看地图

中国有四大古都,西都是西安,东都是洛阳,还有北京、南京,中国大部分朝代建都都逃不过这几个城市(宋朝比较非主流,北宋在开封,南宋在杭州),而徐州正好处于交叉地区,朱元璋在南京称帝,北上占领了徐州,向西进攻洛阳山西,然后才取了大都,成为了中国古代史唯一一次从南向北征讨胜利的人。

东吴要想北上争雄,必须先取合肥,然后夺江淮地区,形成有效的防御体系,然后打下徐州,窥视洛阳,事情就成功了一半!而且因为江淮地区水系较多,骑兵不能纵横奔驰,东吴水军就能发挥巨大优势。

编辑于 2014-06-12 11:34

现在也是军事重镇啊。

一个普通的地级市,有十二军军部,有坦克师,飞行师等等,有军用机场,还有工程兵指挥学院和空军勤务学院两所军事院校。可见在军事方面的重要性。

发布于 2016-06-11 23:54

也来上张图。

绿线: 以南为江淮水网区,

往西北的突起是微山湖(山东),还记得当年微山湖畔的刘洪吗?

黄线:以东以北为山东丘陵地带

往西南的突起为芒砀山(安徽),陈胜吴广起义的大泽乡,也是刘邦斩蛇起义然后躲藏的地方


也就是说,徐州是山东丘陵区 和江南水网区的 X型交叉的地区,而徐州往西,就是一马平川的中原

发布于 2014-06-11 20:14

因从地理上讲,徐州是唯一一处大军团可以毫无障碍的从南往北打或者是从北往南打的地方。从北往南打的话,攻下了徐州,扬州的门户大开,扬州不保,南京也就危险了。从南往北打,只要占领了徐州,整个中原就像一个大棋盘一样摊了开来。这个时候,只要把大兵团铺开来,想打哪就打哪,攻城拔地,轻而易举。洛阳、北京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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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往北自然一片平坦,可是徐州往南,你会看到不是长江就是丘陵,地形易守难攻啊。想当年南宋这条线可是守了将近两百年。襄阳、重庆等地更绝,在孤城无援的情况下还能死扛蒙古这么多年,难道仅仅是军队视死如归?地形也是起了很大的作用啊。一般南方政权为了保护自己,除了依仗长江和伏牛山、大别山这样的丘陵地形之外,还会把防线往北推;而北方政权也不可能任由南方政权军队北进,自然会把防线往南推。这样一来,南北两支军队就会胶着在一起,而徐州正好处于两方胶着的的中心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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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州这个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徐州往南就是扬州,扬州是南京的门户,也就是说徐州正好处于南方政权的家门口;而离以洛阳为首的中原地区也不远,说是中原地区的东大门也不为过;往北正好处于山东丘陵的西南位置,大运河沿岸,而且从地形上来讲,从徐州沿着大运河往北打,那是一马平川,毫无阻拦的。在战国时期,徐州是楚国、齐国 、三晋的分界点。在三国的时候,徐州一直是曹魏和东吴胶着的地方。金和南宋也在徐州胶着。三大战役中,淮海战役比平津战役还早开打(为了防止淮海地区的军队北援,也为了将来能够威胁南京。)。你说说,徐州怎么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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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知友说要挂张图,那我就挂张图吧。

编辑于 2016-10-22 00:30
发布于 2016-06-13 08:09

第一,确定徐州的地理位置。

现在的徐州是江苏苏北地区的中心城市,而古代徐州嘛,这可是一个一级行政区。

在元以后,行省制度建立,山川形变被破坏,各个行政区也就无险可守,在不容易造反割据的同时,也容易被外敌各个击破,这一点满清就是典型例子!按元以前的一级行政区,主要是按照山川形变的原则设立,对经济和本地区团结极有好处。

而汉代的十三州就是严格按照这个原则设立的,当然也间接导致了三国割据的严重程度。古徐州就是陶谦治下的徐州地区,大概就是苏北皖北鲁西南豫东地区吧,也就是传说中的淮海省!

第二,在军事方面为什么重要?

徐州在军事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南北政权对抗的时期,当然经济交流也很重要!

众所周知,南北方的分水岭在学术上被认为是秦岭淮河一线,以长江为界确实真的不够严谨!那么南方和北方政权对抗,依靠地利之便,必然分界线在秦岭淮河,其首先出现在三国鼎立时代!

俗话说守江必守淮,守蜀必守汉(中),受楚必受襄(樊),这是南方政权的三大主力防区!于此对应的,北方政权也有关中(即大概陕西地区)、中原、徐州三大对立的防区!因为北方骑兵优势,实际上北方在大部分时候是处于攻势的,攻击才是最好的防守,我也就不多说了。

在古代长城以内的北方地区主要分为关中、中原、河北、山东地区,其中徐州就是在中原、河北、山东和淮扬的交界处!严格来说,其也应该属于中原地区,毕竟在南宋淮河泛滥前,古徐州也是个好地方啊!一旦南方政权攻占徐州,也就可以东攻中原,北击河北,东占山东了,这一点被朱太祖完美演绎了!

因此,在防守方面来看,徐州对北方政权极度重要,重要性不弱于关中地区。而对南方政权来说,淮南也是极其重要的,毕竟后面就是南京不是?

在攻击方面来看,徐州是南方政权大反攻的第一夺取关键地区.!北攻南,第一关键却反而是巴蜀地区!

发布于 2016-05-06 18:26

有一种地理位置,对自己来说光占住这片地没有用,还需要有后方基地。但是如果被别人占住了,能活活恶心死你。这种地,陆路是徐州,水路是荆州。

发布于 2016-12-25 13:13

既属江浙沪包邮圈,又在暖气片安装区!

发布于 2015-02-19 20:08

江苏省徐州市是一个奇特的城市。大家都觉得江苏省是南方省份,但徐州却是典型的北方城市,气质雄浑,历史厚重。徐州位于江苏省的西北方向,当年有一个称号——江苏省的西伯利亚。徐州城区处在四省交界的特殊区域,往北几十公里是山东省,往西、往南几十公里是安徽省,再往西百余公里是河南省。

徐州还有两个奇特的地理优势。往东三百多公里是黄海,往南三百多公里是安徽省省会合肥和江苏省省会南京,往北三百多公里是山东省省会济南,往西三百多公里是河南省省会郑州。另一个奇特的地理优势是徐州夹在我国两大城市北京与上海之间,正好处在中间位置。从北京到浙江省省会杭州市的京杭大运河,徐州也处在相对中间的位置。

我国有很多兵家必争之地,但如果只能说一个最具代表性的城市,徐州有很大概率上榜。秦末汉初,可以说徐州处在一个风口浪尖的位置。原因大致有三:一、汉高祖刘邦就是徐州人,刘邦手下那些厉害人物很多都是徐州人,比如说萧何、曹参、周勃;二、刘邦一生的对手项羽是距离徐州不远的下相(今属宿迁),项羽自称西楚霸王,定都于徐州,这也是徐州历史上唯一的定都史。三、帮助徐州人刘邦打败宿迁人项羽的一代战神韩信来自距离徐州并不远的淮阴(今称淮安)。

作为徐州人的刘邦,他不会把国都定在徐州,因为徐州真的不太适合做国都。徐州位于华北平原中部,周边在地理上属于黄淮丘陵地区,都是一些海拔较矮的丘陵地带。这里视野开阔,适合大部队进行阵地战,防守起来相较难。古人知道“擒贼先擒王”,国都不保,国也就不成为国了。刘邦不会定都于徐州不代表他不重视徐州,相定天下后,刘邦把徐州给了他非常看重的弟弟刘交,封楚王。西汉有很多诸侯国,楚国无疑是西汉最为重要的几个诸侯国之一。

西汉是一个集权制与分封制并存的王朝,朝廷直接控制的区域在西部,诸侯国主要集中在东部。 咱们看地图,西汉的国都长安(陕西省西安市)位于黄河风凌渡以西的关中地区,与徐州处在差不多的纬度。这意味着什么呢?打个比方,如果东部有诸侯国反叛朝廷,他要出兵攻打长安,就必须先拿下徐州,然后再向西进兵。不然的话,楚国一旦听命于朝廷,楚国就将成为该反国的腹背大患。汉景帝时爆发了著名的七国之乱,这七国的分布全部在东部,就是东部偏北的赵国、济南国、菑川国、胶西国、胶东国,东部偏南的楚国和吴国。在七国中,吴国和楚国的实力最强,当楚国也加入叛乱队伍中,就等于打开了通向朝廷的大门,长安还怎么守?

国都如果在西部,位于东部的徐州就是国都的东大门,国都放在北部或南部,徐州依然还是“大门”。我们对三国鼎立再熟悉不过了,曹魏(含曹操时期)定都于中原的许都(河南省许昌市)和洛阳,东吴定都于长江南岸的建业(江苏省南京市)以及武昌(湖北省鄂州市),蜀汉偏居两川,与徐州关系不大。东吴占据整条长江防线,但长江以北不远处就是魏吴边界,这对东吴来说非常不安全。对东吴的防守来说,如果能控制整条淮河再理想不过,至少建业和武昌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如果东吴欲保证淮河防线的安全,那最好的结果就是控制徐州。不过如果东吴一旦控制徐州,那就意味曹魏的国都就不能再放在洛阳了,因为东线无险可守了。

都说号称“孙十万”的孙权是个没多少野心的土霸王,不思进取。实际上,孙权渴望争夺天下的,至少对夺取徐州有浓厚的兴趣。“偷袭专家”吕蒙却反对孙权偷袭徐州,理由是徐州周边无险可守,又是魏都洛阳的东线门户。吴军擅长步兵作战,不擅长骑战,徐州宽阔平坦的地理条件适合骑兵打步兵。吕蒙反对攻徐州并非吕蒙不懂得徐州的重要性,他知道东吴的国力与曹魏是没法比的。

到了西晋灭亡,天下又形成大分裂格局,前赵、后赵、前秦相继统治中原,东晋类似东吴,成汉类似蜀汉。这种格局下,徐州的位置又开始突出起来。但与三国时形势不同的是,当时魏强吴弱,而前赵和后赵曾厮杀多年,前秦内部又混乱不堪,对东晋构成的压力要小于曹魏给东吴构成的压力。南北朝时又是南北对峙,北魏早期的国都虽然在偏北的平城(山西省大同市),但欲守平城必守黄河,徐州是北魏在黄河南岸最希望得到的军事重镇之一。宋明帝之前,徐州一直为南朝宋所有,给北魏造成了巨大的战略压力。北魏趁南朝宋之乱拿下徐州后,战略劣势大为改观。南朝丢掉徐州,只能退而守淮河防线,虽然足以保证长江南岸的安全,北伐却基本没戏了。更要命的是,北朝占据徐州,可以从容南征,主动权完全不在南朝手上。

历经隋唐、五代十国、宋金元,徐州都可以说是国家级的军事重镇。明朝特殊一些,朱元璋时期的首都放在长江南岸的南京,徐州是南京防守体系中重要的一环。明朝的徐州隶属于凤阳府,直接归京师管辖。清末以来,徐州依然是兵家必争之地,直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末,那场惊天动地的大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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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0-01-20 23:29

徐州地处淮河流域,是南北方交界处,华北平原与长江中下游平原交界处。

发布于 2020-02-12 02:17

徐州的重要性个人觉得体现在不管守不守或者打不打,关键是不能让对手得到。他的意义是反的:这是一座我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能让你留下来的城市。不管是北打南,南攻北,东进西,徐州就在那个点上,拿下徐州已经不是如鲠在喉,而是刀子已经插进心脏了。所以很多战争都是以徐州为中心进行的,但直接攻城的其实不多。所以徐州是古战场,这个还是有不同的。还有一点,徐州的存在是一个威慑力,在古代一个“干粮”周期(地方饮食,便于携带与保存,单兵携带)的行军中能到达古代任何人一个主要国都(中国八大历史古都),这个在冷兵器时代很吓人。

发布于 2017-03-10 18:01

不仅古代,现代的地理位置也很重要啊

图1

(现代)国家铁路主要干道

图2

(现代)徐州与周围7个直辖市/省会/副省级城市距离

图3

(现代,古代)中原+华北地形图

图4

(古代)漕运线路图

图5

。。。先挖个坑,想出来了再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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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摘自百度百科:

徐州地处苏、鲁、豫、皖四省接壤地区,长江三角洲北翼,北倚微山湖,西连宿州,东临连云港,南接宿迁,京杭大运河从中穿过,陇海、京沪两大铁路干线在徐州交汇,作为中国第二大铁路枢纽 [2] ,素有“五省通衢”之称

徐州历史上为华夏九州之一,自古便是北国锁钥、南国门户、兵家必争之地和商贾云集中心。有超过6000年的文明史和2600年的建城史。徐州是两汉文化的发源地,有“彭祖故国、刘邦故里、项羽故都”之称,因其拥有大量文化遗产、名胜古迹和深厚的历史底蕴,也被称作“东方雅典”

徐州是淮海经济区中心城市,长江三角洲区域中心城市[5] ,徐州都市圈核心城市,新西兰产品中国展销中心总部驻地[6] ,国际性新能源基地

徐州地处苏、鲁、豫、皖四省交界,东襟淮海,西按中原,南屏江淮,北扼齐鲁,素有“五省通衢”之称,是国家重要的综合交通枢纽。连霍、京福、京沪、宁徐等国家高速公路主干线在此交汇,京沪、陇海两大干线铁路于此相交,国家水运主通道京杭运河傍城而过,徐州观音国际机场是淮海经济区唯一的大型干线机场,徐州市运输管道是华东输油管道的重要组成部分。徐州已经初步形成公路、铁路、水运、航空、管道“五通汇流”的立体化交通格局。

徐州北站是亚洲第二大编组站,同时也是中国最高等级编组站(双向三级六场)之一。

徐州是京沪铁路、陇海铁路、哈三铁路的重要中心站点,也是徐兰高铁的东起点。

徐州是国家级内河水运主枢纽城市,内河航道总里程达1057.84公里徐州港是全国28个内河主要港口之一,吞吐量居中国内河港口前十。

徐州京杭大运河港口是中国内河十大港口之一[29] 。

徐州市区内的华东输油管理局是鲁宁石油管道的经由地,管道运输在徐州境内长128公里,是国家石油命脉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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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说点别的,

中国历史上有9个朝代的帝王(刘邦,孙权,等等。。。)老家都是徐州的,固有“九朝帝王徐州籍”之说,具体内容可以参考

徐州_百度百科

,不知是否也与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导致战火频频家人流离失所有关。。。

编辑于 2014-08-14 11:21